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书邓完伯先生印册后为守之作

余廿岁时始读《说文》、写篆字。侍游山左，厌饫北碑，穷日夜之力，悬臂临摹，要使腰股之力悉到指尖，务得生气。每着意作数字，气力为疲尔，自谓得不传之秘。后见石如先生篆分及刻印，惊为先得我心，恨不及与先生相见。而先生书中古劲横逸、前无古人之意，则自谓知之最真。张翰翁、包慎翁、龚定庵、魏默深、周子坚，每为余言完翁摹古用功之深，余往往笑应之。我自心领神交，不待旁人告语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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慎翁自谓知先生最深，而余不以为然者，先生作书于准平绳直中自出神力，柔毫劲腕，纯用笔心，不使欹斜，备尽转折，慎翁于平，直二字全置不讲，扁笔侧锋，满纸俱是，特胸有积轴，具有气韵耳，书家古法扫地尽矣。后学之避难趋易者，靡然从之，竞谈北碑，多为高论。北碑方整厚实，惟先生之用笔斗起直落，舍易趋难，使尽气力不离故处者，能得其神髓，篆意草法时到两京境地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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慎翁字皆现做，殆未足知先生也。先生作印使刀如笔，与书律纯用笔心者正同。哲嗣守之兄搜藏各书印册，余获见久矣，未尝敢著一语，酒后纵墨题此用别纸写，不书于册者，愿守之为我秘之也。

译解：

我在二十岁时开始阅读《说文解字》并练习篆书。在跟随长辈游历太行一带时，我对北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，日夜努力，悬臂临摹，力求让腰股的力量完全传递到指尖，以获得字有生气。每当我专注于写下几个字时，都会感到筋疲力尽，自认为掌握了一些不为人知的秘诀。后来，我看到邓石如先生的篆书和刻印作品，惊讶地发现他早已领悟到我心中的妙悟，很遗憾来不及与能与先生相见。然而，先生书中所展现出的古朴、刚劲、横逸和前无古人的意境，我自认为对其理解最为真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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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翰翁、包世臣、龚定庵、魏默深、周子坚等人时常告诉我邓石如先生临摹古人的功力之深，我却常常笑着回应。我心中早已与先生神交，无需他人告知。包世臣自认为对先生的理解最深，但我却不敢苟同。先生在书写时，能在横平竖直的简单法度中自然地展现出神力，运用柔软的笔毛和有力的手腕，纯粹地使用笔心，不让其倾斜，充分展现转折之美。而包世臣却完全忽略了“平”和“直”两个字，他的笔法扁平，侧锋满纸，只是古轴看得多，虽然有些气韵，但书法的古法已经被抛弃殆尽。后来的学者们回避困难，追求简易，纷纷谈论北碑，高谈阔论。北碑的特点是方正、严整、笔力厚实，而邓石如先生用笔直起直落，舍弃简易，追求困难，使尽气力而不离开传统笔法，从而领悟到书法真髓。他的篆书意境和草书技巧时常达到周代金文的境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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包慎翁的字迹都显得刻意为之，恐怕还不足以理解邓石如先生的精髓。先生在刻印时，使刀如使笔，与书法中纯粹运用正锋的方法正好相同。哲嗣守之兄收藏了许多邓石如先生书法作品和印谱，我有幸得见很久了，但一直不敢妄自评语。酒后纵墨题字时，我将这些想法写在了另纸上，而非直接写在册子上，希望守之兄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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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2

跋国学兰亭旧拓本

余学书从篆分入手，故与北碑无所不习，而南人简札一派不甚留意，惟于《定武兰亭》，最先见韩珠船侍御藏本，次见吴荷屋中丞师藏本，置案枕间将十日，至为心醉。近年见许滇生尚书所得“游似本”，较前两本少瘦，而神韵无二，亦令我爱玩不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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盖此帖虽南派，而既为欧摹，即系兼有八分意矩，且玩《曹娥》、《黄庭》，知山阴斐几，本与蔡、崔通气，被后人模仿，渐渐失真，至有昌黎“俗书姿媚”之诮尔。当日并不将原本勒石，尚致平贴家聚讼不休，昧本详末，舍骨尚姿，此后世书律所以不振也乎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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译解：

我学习书法从篆书和隶书入手，本来对北方碑刻就无所不学，而对于南人简札一派则不太留意。只有在看到《定武兰亭》时，我最先见到的是韩珠船侍御所藏的版本，接着又看到了吴荷屋中丞所藏的版本。我将这两个版本放在案头枕边，欣赏了将近十天，为之倾倒心醉。近年来，我又见到了许滇生尚书所得的“游似本”，相较于前两个版本，这个版本稍显瘦削，但神韵依然不减，也让我爱不释手。因为这个帖子虽然属于书法的二王传承的南派，但由于是欧阳询所摹写，所以兼有八分的意趣和规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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同时，通过欣赏《曹娥碑》和《黄庭经》，了解到王羲之的书法原本与蔡邕、崔瑗的风格相通。然而，后来被世人模仿的过程中，逐渐失去了原有的神韵，甚至被韩愈讥讽“俗书姿媚”。当时并没有将原本刻石，导致后来各评论法帖的人争论不休，忽略了书法的根本，只注重形式细节，忽略了骨力而追求美姿，这也许是后世书法之所以衰弱的原因吧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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